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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高祁】棋也如初(END)



【高祁】棋也如初(END) By 司空何疑


一颗黑子捏在手里犹疑半天终是落在经纬之上,清脆而快速地,与棋盘撞在一起。


棋局微晃,放在一旁的茶杯中茶叶浮浮沉沉。


“老师。”祁同伟抬起头,眼中带着邀功般的闪烁。因那一子他思忖良久,至少能让他控场三回合。而更甚,有了这一步如若顺利,将会一路保送到胜局。他抬着眼观察老师的表情。


高育良仍是那副惯常的笑意,摇了摇头,那是祁同伟从大学时候开始就怕的,看不透此间真意,甚至分不出喜怒。“上次你找我真心诚意的下棋还是大学。”


高育良执着一颗白子,不紧不慢地出手。


从研究生毕业之后,每次祁同伟到家里下棋,最终都被证明带着目的性。


高育良总会在行将过半的时候点破他,结束这场心不在焉的博弈。


“和老师下棋总是一种享受。”祁同伟好话说惯脱口而出,但又想了想在他言不由衷的那么多谎话之中,这句算不上虚伪。


高育良看着他的学生穿着白色的衬衫,由着从窗外钻进来的阳光打在身上,将头发映成浅棕色。他又想起在汉东大学的时候,汉东大学的玉兰放的很早,待到了二月樱花绽开的时候,玉兰花瓣已落得满地皆是。


他们那时就总在高育良家的这张石桌上摆棋。


祁同伟身边总有瘦长的蜻蜓点着薄翼,深深浅浅的蝴蝶也都围着他转。


大一的时候高育良第一次把祁同伟带回家吃饭,他至今还记得当时这位学生的局促不安。说实在的,高育良那时也并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。如果说这就是所谓“洁身自好”,那他确实不想从哪个学生嘴里听说自己“不能一视同仁”或是“有失偏颇”“偏心”之类的话,因而他不和学生有过多私下接触。


祁同伟是个例外。从祁同伟之后,侯亮平和陈海也常常来家里做客。


“老师。”祁同伟又落了一子,见老师盯着棋盘出神。


高育良才回过神。他望进学生的眼睛里,那眼睛仍是很好看。但是终究是和从前不同了。


“同伟,还不知道错在哪了吗?”


祁同伟闻言怔愣了一下,低头细细看刚刚落下的几子,却并没发现什么不妥。


高育良没再多说,将指尖白子落了下去。


“老师这是在诈我啊。”祁同伟见老师这几步紧紧绕自己布下的网罗忙着解围,便料定老师是在打心理战。


“你的棋路和大学时候不同了。”高育良弯着嘴角,也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。“那时我只要质疑,你就会匆匆忙忙地回看,吓的不敢再落一步子。”


祁同伟刚刚从棋罐里执起一子,却不知为何被这句话说的指腹上出了一层薄汗,下意识地把棋子在指尖摩挲旋转。


“老师,人总会变的。”祁同伟的喉结动了动,看着对方白子落下,高育良装作没有看到对方仔细掩藏过的试探和观察。


直到又三个往复,祁同伟开始被白子逼得辗转迂回,才发觉从高育良指点的那子开始便已经出了问题。望向高育良的时候发现老师也在看他。


老师善守,而祁同伟野心使然,总从一开始就步步紧逼,杀气毕露。老师说的没错,大学时候他喜欢稳扎稳打,和老师的风格很像。他总是输,总是输。所以祁同伟学会了牺牲式胜利,他会为了胜利不择手段,哪怕同归于尽,也觉得未尝不是一种登峰。


“城门失火。”高育良的声音仍是平缓的,良久又开口,“后悔吗?”


祁同伟笑笑,不敢看老师的眼睛,“那也没办法,回不去了。”他从很早之前开始,就不去回头看走过的路了。他怕任何一个回首都会被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赶上,他怕任何一点忏悔和恐惧会吞噬他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、微不足道的野心。


高育良端起茶杯,吹走漂浮在上面的被淘汰下来的残茶败叶。“以前你还总赖皮着悔棋,把被吃掉的子添回来。我给亮平他们讲的时候,他们都不敢相信,这种幼稚的行为他们学长能干的出来。”


“老师,说好这次玩的不是小孩儿的把戏了。”祁同伟抬眼,发现老师看着自己的目光很熟悉。也许老师这些年的目光都很温和而高深,但只有大学的时候,是带着宠惯和爱意的。


之后三十年。

七情六欲在这世上轮回辗转,他们踏入人性最混沌的漩涡,眼中再也不见这种纯粹的爱意了。也再也不能有这样的爱意了。


黑子在白子的围追堵截中匆忙填补漏洞,逐渐失了方寸。


高育良笑道,“我倒是希望这次还是小孩把戏,不然我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几步。”祁同伟见老师沉默下来,也默不作声,等着老师继续说,“还好这次你发现的早,还能及时矫正。”


“是啊,多亏老师。否则这局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。”祁同伟咬了咬嘴唇,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。
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高育良落下一子,白子放松了对黑子的进攻。吴老师和侯亮平都说他偏向祁同伟,他不否认,世人皆知祁同伟是他最爱的学生,他不护着他,谁还会护着他呢?


吴老师说他这些年都是在赎罪。

因他当年眼见着梁家毁了他最爱的学生却束手无策,所以他从了政,一路上保驾护航。

高育良否认,辩驳道他只是迷恋权力。


“老师,说好这局您不要让着我。”祁同伟当然发现了白子的势头弱了下来。

高育良轻笑,“你是我的学生,只要我是白子,我怎么可能不让你。”


“老师您错了。”祁同伟觉得喉咙一阵干涩,“只有这白子是您,我才输的心甘情愿。”


高育良哑然,维持着脸上的笑意,“上大学那会儿你就下不过我,这么多年了也没点长进,你就认输吧。”


祁同伟是个棋疯子,可惜的是他并不是个博弈高手。又或许正因为他的棋艺不精,才迫使他变成了棋疯子。


“认了,认了。”祁同伟笑了,“我这辈子可就认这一次。”


他总记得大学那会儿,高育良带他回家吃小灶,吴老师做好几个菜,然后留他们师生二人契阔谈䜩。很多次午夜梦回,他一睁眼,身边人是怀里躺着的高小琴,或很远之外同床异梦的梁璐,但他念念不忘的,总是大学那会儿和老师博弈。


“但是老师,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,或许我还是会那么走。您知道,我找不到更好的路。”


高育良看他,仍是温和地笑,“固执。”话中却无丝毫埋怨,如大学时候一样。


这局棋下了很久,直到天色发暗,起了些晚风。祁同伟仍是没挽回来那枚错子带来的劣势。

但这盘棋是下不完了,至少不能在高育良家下完。


祁同伟看了眼腕表,起身的慌忙将椅子拖拽出刺耳的摩擦。

他匆匆穿上外套,风势又大了些,把泛黄的树叶吹的簌簌作响。


“同伟。”高育良叫住他。


见那人的背影似是瑟缩了一下,高育良起身,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。


高育良想起三十年前的每天清晨,汉东大学图书馆门前的黑色大理石上镌刻着忠诚为国的训诫,深砖色的楼体在逐渐明朗的光线里勾绘出轮廓。按照自己的作息,高育良都能在这里遇见他的得意门生结束晨读——这位学生对于时间的苛责比自己更甚,所以几乎每天,他们都能在这里遇见。


他的学生那时候的眼睛清明澄澈,像能装进整片天空。

那时候高育良真的相信,他的这位学生能拥有整片天空。

不过终究,他们都成为了被天空吞没的沧海一粟。



“如果沙瑞金来征询意见,我会说,建议击毙。”


祁同伟把手插进口袋里,想深深鞠一躬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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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同伟一直记得,老师曾常常对外人津津乐道,自己是他最得意的学生。

到后来在句尾处加了“之一”二字。

再后来,老师便很少将这句话挂在嘴上了。


他们都被人性肮脏了双眼。

贪嗔痴恨、爱恶欲。

没法回头了。

==END=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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