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双首领】相逢不识 END（HE）
#HE #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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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倘若有两个人，分别代表了两种原则，代表了两个始终相反的世界，那么这两个人一旦相遇，他们的命运就注定了：他们必定会互相吸引、互相迷恋，必定会互相征服、互相了解、互相促进，抑或是互相毁灭。”
——《纳齐斯与戈德蒙》
0.
福泽谕吉时常期盼记忆衰退的那一天快点到来。
时至今日他仍能清楚回忆起那一天——原色木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响声，地下医生的诊所里没有开灯。黄昏的时间已经过去了，因此室内的光线很暗。穿着鲜艳裙子的金发女孩坐在窗边，垂着头借着月光在纸上涂涂画画。黑发医生正在对付那碗冷掉的方便食品，旁边是一叠文件和摞在一起的纸箱子。
黑发的青年对自己的到来颇感意外似的，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。
即使福泽谕吉当时几乎立刻就发现，他们是绝对无法合拍的搭档，但自那日起他们被迫形影不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。
久到福泽谕吉几乎已经习惯了一些碎片进入到自己的生活，比如鼻腔里的消毒剂的味道、房间里时常充斥的爱尔兰糖浆和奶油泡沫的香气、医生桌上氟西泮胶囊和曲马多片凹陷的塑料壳和外翻的银色锡纸，还有日复一日成年男子和幼女无营养的对话。
只是突然，就像有人将怪味豆和弹跳糖倒进了一杯滚烫的咖啡，又倒进了一整盒冰块，它冷却得猝不及防，还散发出令人憎恶的味道。
然而没想到已经十年过去，那令人咂舌的味道仍难以释怀。不过福泽谕吉早已适应了新的日常，旧的故事就不必再提起了。
1.
横滨虽然不如东京的面积更大，但同样拥有复杂的道路和交错的电车轨道。在这个城市当然不止一条商业街，也不止有这一条商业街上同时拥有宇治茶屋和洋装店。同样地，在人流熙攘的上午，对于两位对立组织的首领来说，他们也没什么理由非要在固定的时间到这条商业街来，只为了喝一杯茶或逛服装店。
更何况，爱丽丝偏爱的那家甜品店离商业街开车需要二十分钟，而福泽谕吉常去的那家猫咪餐厅——里面有一只猫对他态度似乎有些缓和，也离这里很远。
但他们只要有空，总是在上午商业街的门店刚刚开门的时刻，来到这条商业街上。这个时刻既不属于港口黑手党，侦探社也还没有正式开始工作，是一段可以旁观上班族们急促脚步的闲适时间。
横滨两大对立组织的首领总是偶然同时出现在主干道马路的两岸，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着。距离随着每一次迈步而缩小，这个时刻无论被任何一个知情者撞见都会目不转睛、屏息凝神，也许眨眼的瞬间就会发生不得了的冲突。
但什么也没有发生，次次如此，不会发生什么。他们的步伐也并不因为发现了对方而停缓，就连停栖在树上的夏鸟都比他们的偶遇更加显眼。
他们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，福泽谕吉才用余光望了一眼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。森鸥外没有看他，而是侧着身子、低着头央求爱丽丝再去逛一家洋装店。爱丽丝则显得兴趣索然，偏过头用那双湖一样的蓝眼睛隔着一条马路望向福泽谕吉，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。
剑士收回目光，把手放在袖口里，木屐的屐齿踏在暗灰色的大理石地砖上，和他们擦身而过。能看得出来穿白大褂的男人脸上胡子拉碴的，有些疲态。夜晚是港口黑手党戒备的时间，他才刚刚“下班”而已。但他总会在这个适合补眠的时间段出现在这里，福泽谕吉腹诽了一下男人对于洋装店的执着。
擦身而过的第三十五步，福泽谕吉走过马路。洋装店的隔壁是他常去的宇治茶屋，老板已经对他很熟了，见他进来就亲切地打招呼。他坐到老地方，挨着墙壁的一个角落。明明刚开业的茶屋并没有客人，有很多座位。福泽谕吉会选择这个位置是因为剑客的职业病，这个位置能很好地观察到整个房间。只是有些可惜，这个墙壁的另一侧就是洋装店，想到一墙之隔的地方站着自己的敌人，福泽谕吉想如果不是这样，这就是个完美的座位。
他还是老样子，点了一杯茶。老板十分尊重这位缄默的客人，因此并不强人所难地上前搭话，就站在不远处的桌台后面，安静地用茶筅贴着茶碗底部将抹茶打出细密的泡沫，然后送到这位客人的桌子上。
过个二十分钟，那辆黑色轿车启动并驶过茶屋的门口。轿车的后窗半开着，洋娃娃一样的女孩从窗口露出那双蓝眼睛，向茶屋里面看。茶盏中的泡沫已经被撕裂，沉没在翠色的温润的液体中。福泽谕吉也抬起头，浅色的眼睛看向店外。在那转瞬即逝的光影中，他似乎看见小姑娘向他做了个鬼脸。
再过十分钟，剑客享用完杯中的宇治茶，应付了老板的寒暄并道谢和告辞。店外比刚刚的温度稍高，日光透过树叶将斑驳的影翳投射在地面上，形成些许阴凉。此刻还徘徊在街上的上班族们比刚才那一拨脚步更加急促，满头大汗地握紧公文包或是焦虑地低头看着腕表。福泽谕吉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每一个因为慌乱而险些撞到他的年轻人，缓慢地走在阳光下。
这家宇治茶屋只供应抹茶，事实上比起抹茶，福泽谕吉更喜欢清茶。抹茶的渣滓很多，并不如清茶那样通透。而且抹茶太甜了，并不是他偏好的口感。
不过，那又怎么样呢？他还不是一有空就在上午的这个时间光临抹茶店，尝一杯他并不喜欢的饮品。福泽谕吉对此的解释是，生活中也不一定非要充满清苦的绿茶，偶尔用甘甜的抹茶装点也不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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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
破晓的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，向外望去能看见横滨港口排列整齐的泊船，人工码头的木头甲板下粼粼的海水安静地摇曳着。森鸥外从他那张纹饰复古而华丽的座椅上站起来，活动了一下脊背。昨夜他组织了一批人去肃清一小只和港口黑手党起冲突的非法团伙，他的部下在天光微亮的时候来了一通电话，说任务完成得很顺利，善后工作也结束了。
天终于亮了，港口黑手党们可以暂时休憩片刻。森鸥外看见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精神仍不错，笑着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。
他最近越发感到黑夜的漫长，从前——再年轻一些时，无论是伏案制定策略，或是亲身涉及战场，通宵达旦是标准配置，更何况他和港口黑手党本就属于黑夜。彻夜不眠只是时针缓慢而有序地转过的几圈；只是天际的配色从墨蓝色暗淡下去，又在明橙色的朝阳下重新明亮起来的过程；只是一个年复一年、日复一日的抽象概念。
“林太郎。”金发的少女揉了揉眼睛，刚刚睡醒。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，蓝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好看。森鸥外停止了思绪的翩跹，噙着笑意从落地窗前走向暗处，“爱丽丝酱～今天想去哪里呀～”
“不要过来林太郎！你的胡子又长出来了很扎！”爱丽丝故意做出夸张的嫌弃表情，“哪里也不要去！”
“去逛洋装店怎么样。如果今天可以逛两家的话，我答应你去吃东区的三色丸子！”
爱丽丝把漂亮的手指抵在下巴上，蓝色的眼睛望着天花板，在森鸥外恳求和善诱了半刻之后才勉强同意，嘴里还嘀咕着不满，“反正林太郎一定又要去商业街那家洋装店，完全不好看。”
“没准今天就有新款式了呢，爱丽丝酱可能会喜欢哦。”
森鸥外牵着小女孩，沿着有林荫的那一侧走，原因是爱丽丝不喜欢晒太阳。商业街上有很多急匆匆赶去上班的人，有个年轻人在低头看表的时候差点撞到了爱丽丝。爱丽丝大声地抗议了一声，年轻人才从表盘上木讷的移开目光，正对上森鸥外的眼睛。他不知怎的吓得几乎哆嗦起来，明明对方脸上还带着笑容，但他感觉下一刻可能就会被杀死。
爱丽丝气鼓鼓地把森鸥外拉走，森鸥外一边轻声地哄着，一边抱怨着横滨人流的密度太大了，尤其是上午。
是的，人流量太大了，因此在人群中偶遇宿敌的机率会上升。
“林太郎。”爱丽丝扯了扯他的衣角，银发的剑客又出现在视野里，像以往的每次一样。森鸥外没有转过头去，而是弯下腰，把手机屏幕上的一张照片给小女孩看，图片上是一个深绿色的小洋裙，左胸前用淡黄色的薄纱挽成了一朵小花。
“什么嘛！”爱丽丝挥起手臂，“林太郎的审美也太差劲了！”
医生从始至终没有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，他继续向前走，挑起眉梢好像十分认真地端详着那张图片里的小洋裙，然后拖长了声音说，“有吗——我觉得还好啊。”只是爱丽丝完全没有理会他的絮说，望着马路对岸的剑士直到他们擦身而过。
从洋装店出来的时候起风了，树叶簌簌地将地上的影子打乱，随后连影子也消失了，因为一大块乌云遮住了太阳。从海上飘来的风带着雨前特有的潮湿味，天空上几只海鸥在天上打了个转，又飞回港口的方向。幸运的是突变的天气并没有影响爱丽丝的心情，吹起来的微风像一位绅士伸出手来邀请她的裙子在空中开心地跳舞。
“啊，要下雨了。”森鸥外弯着嘴角看了看天空，“那今天我们直接去甜品店好了。”
他的提议让爱丽丝更加愉悦了，欢快地蹦跳起来，于是他们快走了几步直接钻进了黑色的轿车中。轿车驶过那家洋装店和旁边的宇治茶屋。
“爱丽丝酱不要把头探出窗外哦～”
“林太郎开车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的啦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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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
虽说这么想难免有些老气横秋，但他们确实已经不再是把非黑即白作为执念的年轻人了——这似乎是十几岁和二十几岁的人才有的特权。
他曾杀过很多人，他也一样；他曾救过很多人，他也多次拯救这座城市。他们在灰色的、混沌的地带里的斡旋，终于找到了某个尽量和平的支点，镇守着两个对角。
观念的背离和思维的隔阂也许永远无法弥合。
但是，但是，就像边境线的居民不会因为远眺而被拘捕，他们偶尔，只是偶尔，也会放任目光偷渡到对岸。毕竟横滨那么小，一不小心就会遇到故人。然后会心照不宣地在面对面针锋相对时佯装不知，互道一句“好久不见”。
原来他们这样默契，原来他们曾这样默契。
这种经久不衰的粘连还真是恼人，早知道那段不情愿的搭档时光有这么持久的后遗症，他们一定——
不过，算了。
（-End-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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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(jia)逢(zhuang)不识——中年组的傲娇和假装矜持
